阿若是个小乞丐

这几日，魏长生时常来找阿若，多是因为饿的，他从一开始的羞涩到后来逐渐没皮没脸，有次她不在，他就直接吃了她给奶奶墓前的供奉，阿若发了好大的脾气，魏长生任打任骂就是不松口，之后阿若就养成了习惯，给他也留一份。

作为交换，魏长生也会教阿若一些东西，一开始教她识字，后来教她画画，阿若看得出，他画工极好，寥寥几笔，画中的小鱼好似活物。

他把笔递给她，阿若几笔下去，魏长生皱着眉打量。

鱼下面几条规则不一扭曲的线。

“这是水波？”

他猜测。

阿若摇摇头：“是火堆。”

“我饿了。”

她说。

后来，阿若看着魏长生从温文尔雅的端方君子变得沉默，阴郁，甚至有时身上会带着血腥味。

她从来不问原因，阿若的人生信条就是少管闲事保平安。

这一天，魏长生又来了。

他穿着厚厚的铠甲把全身包裹的严严实实，阿若烤着鸡，漫不经心地看他一眼：“你要参军？”

“不。”

他的声音嘶哑难听，像是乌鸦在叫唤。

“你生病了？”

阿若从边上排排坐的钱袋里选了个薄的，扔到他怀里：“去看看，不要小病拖成大病，到时候倒在我门前还要我救。”

魏长生摸着钱袋，他没有低头，钱袋上的图案摸着像是几朵盛开的花，什么花就摸不出来了。

“我给你取个名字吧。”

不是问她，声音很轻语气却是强硬的样子。

“不要。”

他像是没听到。

“魏子衿，怎么样？”

“不怎么样。”

“就这名字，没有名字在这世上行走多有不便，还是要一个的好。”他苦口婆心似的。

阿若无语了，这人不止身上有病，脑子好像也有问题了。

她撕开一半烤鸡给他，推着他朝外面走去。

“走走走。”

他踉跄着退了几步，阿若比他矮半个头，此刻低着头，没看见魏长生的脑袋像是不稳当似的晃悠着，魏长生眼睛里闪过慌乱，下意识推开阿若，扶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脑袋。

阿若没想到他会对自己动手，一屁股坐在地上，她气哼哼地爬起来，更用力地推他。

“你还推我！”

“臭……”

阿若卡壳了，魏长生没有倒地，他下意识松开了扶着脑袋的手，于是她眼睁睁看着他的脑袋在脖子上转了几圈摔落下去，在地上滚了几圈后脑袋上的眼睛还闭地死死的，一副比阿若还不敢面对现实的样子。

“啊——”

阿若又一屁股坐地上，这一次没有人推完全是她自己倒下。

她腿软得不像话，尝试了几次没爬起来，不得已颤颤巍巍的开口：“哥，你不觉得脖子有点空吗？”

地上的脑袋叹了口气，眼睛睁开了。

阿若被刺激地有些语无伦次：“哥，你，你别乱来，魏子衿就魏子衿，我以后就叫这个，我，我，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你别乱来啊，我……”

他的身体动了起来，阿若吓得叽哩哇啦乱叫一通，魏长生不是朝阿若的方向走，他是朝他的头走去，趁他捡起头视线被遮住的功夫，阿若爬起来，从他身后的缝隙溜了出去。

她没敢回头看他，马不停蹄地朝城内赶去，直到冲进城内最近的客栈，才扶着柜台喘气。

客栈里只有伙计的柜台里点着个蜡烛，趴着打瞌睡的伙计被吵醒揉着眼睛爬起来。

“客官要住店？”

阿若脸煞白。

“有个无头鬼在追我。”

伙计噗嗤笑了：“客官真会开玩笑。”

他不信阿若也不敢出去给他证明，她看看外面空空的街道，昏暗的长街静悄悄地，没有脚步声。

先住这吧。

阿若对自己说。

自己怎么说也当了几月魏长生的免费饭票，就是变成鬼他也不至于索自己的命。

等阿若上楼，外面吹进来一股凉风，伙计打了个冷战，蜡烛被风吹地抖动着，他脑海里回荡着客人那句话。

有个无头鬼在追我。

说回魏长生。

他根本没有追出去，捡起头安回脖子后，魏长生就乖乖地坐在往日他坐的位置上，位置在阿若的旁边，以前这个位置是阿若的，而奶奶就坐在现在阿若的位置上，这是阿若和他说的，本意是想占他便宜。

魏长生当时定定地看着阿若。

阿若心里发毛，生怕他真的叫奶奶。

他能干出这事。

所以她在他张嘴之际一把捂住他的嘴。

其实魏长生只是想告诉她，烤鱼该翻面了，再不翻面就要糊了。

想到发现烤鱼烤糊后阿若一边跳脚一边骂他的样子，魏长生不由勾起嘴角，也只是那一瞬间，嘴角又垮下来。

他要走了。

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回来，这次来是和阿若告别的。

为了不吓到她，他特意做了伪装，可惜，天不遂人愿。

现在他在等她回来。

他等啊等，等到地上的火熄灭，等到烧鸡变凉，等到天朦朦亮了，才恍然想。

阿若不会回来了。

脑子里钝痛了一下，沙哑的声音嘲笑他。

“你头都当人家面掉了，还指望人傻乎乎的跑回来自投罗网？”

“都说了，多给我些，我帮你把头接上，看吧，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老人再劝你一句，快走吧，再等等，那小妮子说不准要带官府的人来逮你。”

魏长生不置可否，他知道，阿若和官府的人不说水火不容，那也是相看两厌，怎么可能自投罗网，不过，这个妖怪有一句话说的对，阿若不会回来了。

他动动僵硬的身体，拿着烤鸡，把撕开的两半烤鸡拼接在一起，放在奶奶的墓前，然后跪着左手叠在右手上，恭敬地磕了三个头。

“晚辈近几月多有叨扰，实在抱歉。”

沙哑的声音大笑：“你这架势我还以为昨日给我供奉的是个佛子。”

“小子，这样，你再喂我一口，就一口，我告诉你那个小妮子去了哪里。”

魏长生没有回答他。

他最后看了一眼摇摇欲坠的草屋。

朝连城内走去，准确的说。

朝京都的方向走去，他从那里来，现在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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