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世浮尘

清耘殿，浅玳与染栀一齐走进殿中，而后，二人停下步子，相视一笑，浅玳便直接奔向了殿后的园子，染栀则缓缓跟在其身后。小朱雀步履欢快，满是期待与兴奋，染栀则不紧不慢地跟着，眸中无他，只前方那蹦蹦跳跳的小朱雀。

浅玳穿过正殿，绕过后殿，刚拐出来，便见小半个园子皆种满了木棉，在青色的天地间，它们肆意盛开，汇聚成了一片火红。

不过是她先前随口提过的一句喜欢木棉，染栀却记住了，原以为会是一两棵，没成想，竟是半个园子。

浅玳伸手去触那在风中摇曳着的木棉花，忽而又转身望向染栀，眸中尽是笑意，亦闪烁着泪光，“染栀……”

染栀向前走了几步，伸手替她轻拭眼角，笑着说道，“堂堂赤祤神君，怎的还哭鼻子了？”

浅玳还是没止住泪水，环住了染栀的腰，趴在她怀里，话语间竟带了些委屈，“可我也是你的小朱雀啊……”

“是是是，”染栀轻抚怀中人的发丝，“那我的小朱雀可别哭了，要让我以为这木棉不好了。”

“不，这木棉是顶好的……”浅玳立刻反驳道。

望着半个园子的木棉花，浅玳自以为难言的情绪并未出现，心中只有欢喜、怀念以及感动。

上回立于琼枝下，已是一千年前了。原来竟已过去了这么久，原来竟已放下了种种前尘。

另一边，沐松唤了仙鹤来，与南昭一齐坐于其背脊上，二人一鹤皆隐去了身形，去往人间的沅山。

沅山是近日南昭寻来的一处僻静地，位于东方地界。此山远离市镇，甚少有人烟，也算是远离尘世的一个好去处。

沐松与南昭落于山脚，撤去了隐身术法。

“去吧，玉皋。”沐松拍了拍仙鹤垂下来的丹顶。

话落，只见仙鹤飞向了天空，片刻后，便看不见其身影了。

沐松则难掩兴奋，沿着古道而上。南昭紧跟其后。二人都不用术法上山，是实打实走上去的。山间多美景，沿古道缓缓而行，方能领略这青山碧水。

二人从东边入山，一开始，只见青木，不见溪流。大约又走了一柱香的时间，便听见了水流声，风拂山间，竹林中沙沙作响，连松木的枝丫也晃了晃。

二人在溪流旁停下，南昭寻了一硕大石块，席地而坐，沐松则跳上旁边的树，随意地坐于枝干间。

南昭化出古琴，沐松化出琴箫，二人对视一眼，顷刻间，山间便萦绕着悠扬琴声与净逸箫声。

微风徐徐吹过山林，竹林深处轻响不断，溪流缓缓流淌，水滴碰撞着鸣奏。

南音鹤箫，不过是，流泉响琴筑，松竹皆箫竽。

一曲毕了，沐松跳下树来，笑着看向南昭，“世人皆叹高山流水，然吾独倾南音鹤箫。”

“吾亦然。”南音收回抚琴的手，亦看向沐松，眸中尽是笑意和宠溺。

凝笙从星仪殿回到紫微殿，本以为无甚要紧事，却见若锦眉头紧锁。

若锦一见自家神君回来了，便立刻上前道，“紫微神君，一柱香前，我如往常般去气运阁观测人界气运，却发现一凡人的气运光芒忽地从灰暗变得极亮，待我走近查看，它又变回了灰暗，我忧心是自己看差了，便寻了那凡人的命格，果然，他原是有一大难，如今却好好的躲过去了。我想，这必是怪异的。”

凝笙听着若锦的话，微微沉思，“那人唤作什么？”

“宋炤，字长济。”

话落，凝笙便转身出了紫微殿。她先查看了宋炤的命格，确实有异，他本该在这次的大难中死去的，如今却好好的活着。天道不会有错，凡人无力更改，鬼亦然，如若是人为，那必然是天界中人了。

凝笙想到此处，极快地皱了下眉，又在心中推算一卦，无果。只得去寻暮辰了。

星仪殿，暮辰看着两柱香之前，还在自己殿中谈笑的凝笙，笑道，“凝笙神君不是有事要忙吗？”

“正是，”凝笙没有理睬暮辰的调笑，直言道，“但这事需要暮辰神君帮忙。”

“哦？”暮辰来了点兴趣，“不知是何事呢？”

凝笙将宋炤之事全部诉诸暮辰，只见暮辰唤来聿云，后者即刻推算了一卦，躬身向二位神君答道，“宋炤有贵人相助。”

“这贵人是？”凝笙轻轻皱眉。

“不知为何人，但知这人是仙道中人，与其渊源颇深。”

暮辰了然，让聿云退下了。

得到这个答案，倒是和凝笙之前的猜测对上了，但这不是件好事。

暮辰笑道，“我并不管人界之事，一直是聿云这小子的职责，如今看来，还是让紫微神君失望了。”

“失望倒是谈不上，来之前我已有些许猜想，聿云也只是坐实了我的猜想罢了，但是这……”凝笙没再说下去，叹了口气。

暮辰宽慰道，“何必为此叹息呢，仙道贵生，无量度人。那人如此做，不过是度一人罢了。”

凝笙没回话，依旧一脸沉重。

“这事终究是各人选择，各人造化罢了，何必如此忧心？”暮辰缓缓端起茶杯来。

“那人可知，这样做的后果？”凝笙眉头紧锁，不愿再去想。

“怕是知道的，但是那人愿意，你我亦无法，”暮辰继续道，“况且，至今为止，这件事并未影响到其他任何人。”

“是，”凝笙不住叹息，但又无法，“既是个人选择，那便是个人因果。”

又略坐了会儿，便回了紫微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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