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通缉令

小阁楼里，安子一个人在抽烟喝闷酒。孙野推门走了进来。许久，两人什么都没说。最后，还是孙野先开了口，“我很抱歉，真的。”
“不！你尽力了。都是我的错，我不该——”
“什么都别说了，走吧，我们该回去参加楚心的生日，家里人一定等急了。”
“不，我不能去，真的，你让我怎么面对她？”
这时，孙野的手机响了，是卫平打来的，“妈妈拒绝了，她说这事在吴副市长手上。我了解了，那个告安子的李兴发和吴启天是把兄弟。”
“妈的！”
卫平说，“问题恐怕有些复杂，你知道我和吴启天——”
“我明白了，我们见面再说。”
“知道吗，是卫伟干的。”
孙野咬牙发齿，“我早料到这事和他有关。”孙野关上手机，思忖了一下，然后拍了拍安子的肩膀，“这样，我先走一步，楚心的生日你还是要去的。听我的话，安子。”
“你要去哪？”
“回来再告诉你。”
安子有所悟觉，“不！如果你是去找吴副市长，我不让你去。”
“听我说，伙计，我必须去。”
“不，你不能去，我不能让你为了我委曲求全。”
“听话，你赶快到我家里，我一会就回去。”说完，孙野走了出去。安子望着孙野的背影，有泪光在眼里闪烁。许久，他从口袋里掏出那枚钻戒，把它捧在手心里吻了一下，然后把它锁进抽屉里。
孙野来到了吴启天的家，按响了门铃。
“哦——是刑警队孙队长呀，我们靳书记的女婿。来，请坐，我说，你可是希客，今天是什么风把您吹来的？”
孙野自嘲地说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来是为了安子的事的。”
“局里不是已经做出了辞退的决定吗？”
孙野说他就是为这事来找你的。
“为违纪者说情可不是你的风格呀，”吴启天阴阴地一笑，“我还记得上次我小舅子的那件事，您给我上了一堂很好的课──你办事真是铁面无私的呀！”
孙野站了起来，他强忍着受到的屈辱，“告辞了。”说完，孙野往门外走。
吴启天叫住了他，“等等。”见孙野回过头，他说了一句，“你是代表局里还是你个人来的？”
“确切地说，是褡裆。”
吴启天换了一副面孔，“好！我就欣赏这种同志加战友间的义气——爽快！仗义。”
孙野对吴启天所表现出来的360度转变有些疑惑。
“来，坐下，我们谈谈。”
孙野并没有坐下，“这么说安子可以不辞退？”
“当然，事在人为吗。你坐下，凡事都可以沟通吗，说起来，我和你的一家人关系都不一般，你的岳母靳书记是我的领导，妻弟卫伟和我——怎么说呢，也算是褡裆关系吧，哈哈……还有，我们之间，其实不也有过——”
“明白了，你想说在我的处分上你曾放我一马——对吗？”
“人之常情吗——你说不是吗？！你坐下，来，喝茶……刚才我们说到哪里？哦，对了，还有你的妻子卫平，她和我——怎么说呢？我想这之间也存在一些误会，我希望通过这次交谈，能达到一种新的沟通，也算是增近一种朋友之间友情吧，人生在世不容易，彼此多关照——你说是吗？”
孙野悟出吴启天的意思了，他警觉地在蹙了一下眉头，放下手中的茶怀，“吴副市长，我想你把事情复杂化了，今天我来是为了我的褡档安子，和我的家人均无关系。”
“看你说的，所以说我们需要沟通吗。”吴启天话中有话。
当孙野明白吴启天想在安子一事上以卫平为交易法码时，孙野断然拒绝了。
此刻安子正一个人徘徊地沙滩上，他的目光不时地向“将军楼”的小花格窗望去，脸上写着痛苦和犹豫……
将军一家望着客厅里的时钟指向8点45分，每个人的脸上都开始流露出不安的表情。这时，孙野进来。大家见安子没来，便问他是怎么回事？
“怎么，他没有来。”
孙楚心感到情况不对。
将军问，“出什么事了？”
“爸爸，能和你单独谈谈吗？”
将军点点头，俩人进了将军的书房。孙野把门带上。
孙楚心见哥哥和爸爸好久没出来，便走到书房门边，她听到他们的谈话声从里面传了出来──
孙楚心知道了一切，她转身下楼，向门外冲去，安子就站在门外，“生日快乐，楚心。”
孙楚心，“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安子把楚心拥在怀里，“今天不说不愉快的事，好吗？”
“问题很严重吗——你的气色难看极了。”
“答应我，什么都别问。”
孙楚心看着安子的眼睛，“好吧，我答应。”她望着安子，“我能先看看你给我的生日礼物吗？“
安子避开孙楚心的眼睛，“对不起，我——”
孙楚心仿佛预感到了什么，她眼风迷离，“为什么？”
“我不能，真的，楚心，把它忘了。”
“忘了——我不明白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过，把它作为礼物给你是需要勇气的。”
“那就拿出勇气来！除非你不爱我。”
安子摇着头，“我爱你，所以不能。”
孙楚心看着安子，“你知道今天我要对你说什么吗？我想对你说——给我一个家，我要与你白头偕老。”
安子闭上眼睛，他的嘴角掠过一阵难二言状的痉挛，“走吧，我们进去。”
他们走进客厅。孙野向安子伸出手，两双手使劲一握，一切尽在不言中。
将军向安子举起酒杯，“来，小伙子，为了明天——相信明天会更好。”将军是豁达的，“生活中总有许多意想不到的事，记得谁说过这么一句话：历经磨难方成大业，重要的是不失志。”
路莎为孙楚心点燃生日蜡烛，孙楚心吹灭生日蜡烛。
将军带头唱起：祝你生日快乐……
就在这时，卫伟捧着一束玫瑰花进来，场面一下子有些窘迫。卫伟自嘲地一笑，“我好象是一个不受欢迎的客人。”
孙野直言道，“恐怕还是一个卑鄙的小人。”
卫伟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的目光和安子相遇了，“但至少我还有自各之明，不象有些人连饭碗都保不住了还想吃天鹅肉。”
安子的手在抖，孙楚心上前握住他的手，“你要是有点自知之明，就马上从这里走开——马上！”
孙野强忍着一腔愤慨直视卫伟，“你真是一点也没变——确切地说，是更加卑鄙无耻了！”
将军用目光制止了孙野。然后以一种遣责的目光望着卫伟。
路莎声音有些颤抖，“你们什么也别说了，好吗？”
“好吧，我走，既然我在这里是一个多余之人。”他把目光移向孙楚心，“再次祝你生日快乐！”
大门口，卫伟遇到了赶来参加孙楚心生日的卫平。
“你——”
卫伟耸了耸肩，“连你也认为我不该来，是吗？”
“孙野没把你扔出来算你幸运。”
“那些因为我有气量。”他说着走出门，这才发现手里还拿着花，他阴冷地一笑，把花扔到路边。
孙野告诉卫平，刚才他去找吴启天了，为了安子。别人来说，这简直是难于置信的。但卫平清楚，为了安子，孙野没有什么不能做的！她问孙野，“结果怎么样？”
“你想会怎么样？”孙野说，对他来说，一切都以交易为法码。他要告诉孙野，他可以从轻处理安子，但筹码是以卫平不在过问太阳集团公司的事。
“这个混帐的政客！你答应了？”
孙野反问卫平，“你会答应吗？”
卫平调侃地一笑，“这么说交易没成功。”
卫伟怏怏地回了家。靳一鸣她抬头看了儿子一眼，“何苦自讨没趣——既然她不爱你。”
卫伟说，“这不是爱不爱的问题——难道不是吗？”
靳一鸣皱了皱眉头，“是你在关市长那里搅和安子的事？”
卫伟说做为市长助理，他有责任为他的决断提出自己的建议。
“包括推翻我在这事上一开始就已作出的决定？”
“我记得，你在批示中并没有明确你的决定，你只是把它作为传阅件，让你的部下作决定。”
“你的精明让我害怕。”
“妈妈不是一直认为，政治家必须具备洞察一切的敏锐头脑——我把它理解为精明。”
“可你这是在玩权术——你不认为你这样做是公报私仇吗？”
“后来你不也同意了吗？”
靳一鸣正色提醒卫伟，“别把我当傻瓜，你和吴启天在这事上是不是互相利用？听着，卫伟，吴启天可不是等闲之辈。”
“我心有数。”
“知道吗，我不喜欢这种暗里下刀子的计谋。早晚有一天你会在这上面裁跟头的。”
“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粗对我总有偏见？为什么我做每一件事都得不到这个家的支持？”卫伟停顿了一下，“你们甚至宁可站在夺走我所爱的人的一边，也不愿对我作出丝毫的谅解，更不要说同情了。知道我心里是怎么想的吗──我很悲哀。”
靳一鸣说，“关于你和楚心的事，恁心而论，我恨安子的介入，但是，我不能利用手中的权力落井下石──这是我做人的原则──我希望你能理解这一点。”
“恕我直言，妈妈，你就不能原谅11岁的那个做错事的儿子吗？”
“很抱歉，有些事是无法原谅的。”
这时，王姨来叫靳一鸣听电话，“是亲家打来的。”
“我这就去接。”
将军在电话中对靳一鸣说，“是这样，一鸣，有件事你必须答应我，很重要，是关于安子的……”将军要靳一鸣在安子的问题上重新作出考虑。
靳一鸣答应了将军，“好吧，我尽量。”卫伟站在门外听到了靳一鸣和将军的通话。
清晨，卫平在棕榈海岸跑步锻炼，她从沙滩跑上棕榈车道，开始往回家的方向跑。
一辆黑色轿车驶了过来，在超过卫平5米左右停了下来。车窗摇下，里面坐着的是吴启天，“嗨，早上好！大记者。“
“你好，吴大市长。”
吴启天走下车，对司机说，“你先开走，一会我走路去。”然后跟在卫平旁边。
卫平放慢脚步，“听说你想找我沟通沟通。”
吴启天说，“沟通有助于人们互相了解——你说不是吗？”
“你想沟通什么——关于我的继续报道还是安子？”
“我欣赏你的这种咄咄逼人的风格。”
卫平说，“那你就别指望我会妥协。”
“你误解了，关于安子的事，那是整个市委的研究决定。”
卫平冷冷一笑，“是吗？”
“我理解你的心情。”
“理解什么？”
吴启天说，“其实你心里明白，在这个世界上，谁没有几个好朋友。为了朋友，谁不会犯点错？”
“什么意思？”
吴启天说，“比如太阳集团公司的事，因为都是朋友，所以吗，在把握原则的问题上，我是那个了点——我想你明白我指的是什么。”他停了一下继续说，“我是认真的，人难免犯错，但为了朋友，谁不会在友情和原则上作出重情感的选择。比如你和孙野在对待安子的事上，因为安子救过孙野的命，而你，在那起案件报道上也欠了安子，所以——难道不是吗？”
“是的，这正是我的不明白之处——你怎么解释你找替罪羊的事？莫非这就是你的情感选择？”
“这么说你不打算和我沟通了？”
卫平说，“我承认，我和孙野都有欠于安子，也不否认在他的事上扮演了说情者的角色，但是，这不等于我们会妥协，尤其是对见不是人的交易。”说完，卫平甩开吴启天，大步朝“红楼”跑去。
吴启天站在原地，脸上写着恼怒。
卫平跑到门口，正好遇上出门上班的卫伟，“嗨，早上好。你看上去精神焕发——将情敌至于死地感觉一定不错。”
卫伟叽讽地回了一句，“难为你和姐夫了。”
“是吗？你认为你赢了？”
“至少我知道你和姐夫的说情没有奏效。”
“是吗？实话告诉你，如果我愿意，吴启天会立刻站在我一边。”
“是吗？”
“不信，你可以去问他，5分钟前，他还希望和我沟通呢。”
“他答应你了？”
“不，”卫平说，“是我没答应他。”
“为什么？”
“实话告诉你，一旦安子被辞退，我不会保持沉默的，我会把其中的内幕全部曝光，至少，我要为安子讨个公正的说法。听着，卫伟，我要提醒你，你可以利用权力在交易中取胜，但交易是要付出代价的，而且是最不牢靠的。”说完，卫平上楼。卫伟站在原地好一会，他在品味卫平的话。
不久，安子的事情出现了新的转机。那天安子刚上班，王局长便把他叫到了办公室，“你的事市委领导非常重视，靳书记多次过问，昨晚她亲自条来了电话，考虑到事出有因，局里研究决定把你的处分由辞退改为内部处理。现在你回队里办工作移交，我们给你调了个岗位，到档案科当资料保管员。”
安子没想到事情会出现这样的转机，他明白这一切都是孙野和卫平在背后帮了他的大忙。在短暂的高兴后，安子对让他当资料保管员的决定却是深深的失望。
“你应该感到幸运。”局长瞥了他一眼，他认为能有这种结局已是相当的不容易了。
这是将军努力的结果，致使靳一鸣在犹豫之后改变了市委的决定。孙野从内心感激爸爸，“谢谢你，爸爸。”
孙楚心扑进将军的怀抱，眼里闪着泪花，“好爸爸。”
将军拍了拍女儿的肩膀，欲言又止。
孙凡凡高兴地叫道，“太好了，安子叔叔又可以当警察了。”
卫伟没想到最后妈妈会来这一下，妈妈的决定使他对安子的报复没能达到目的。晚餐时，卫伟越想越火，吃到一半时他将手里的刀叉用劲往盆子里一丢，发出很响的撞击声——这是对妈妈的无声抗议。
靳一鸣知道这了为什么，她并没有用眼睛看他，“有什么你就说出来。”
卫伟托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框，欲言又止。
卫平在一旁说话了，“我认为，妈妈这么做是对的。”
卫伟狠狠瞪了卫平一眼。卫平没理会，“你不应该责怪妈妈。”靳一鸣用眼睛制止女儿说下去，“你让他说出来。”
“妈妈不是一再强调自己最忌讳的就是把公事和个人情感扰和在一块吗——就为了亲家一个电话，你继然推翻市委的决定——这又该做如何解释？”
“你以为我这么做心里就好受吗？安子是什么人——他是我儿子的情敌，他抢走了红楼的媳妇。论个人情感，我甚至希望他坐监狱。”
“那你为什么要救他？”
靳一鸣说，“问得好！可以说，这是我从政多年第一次利用手中权力为一个违纪的人网开一面，我很难说清楚是什么原因让我做出这一步。但是，我要说，做完这件事，我的心反而有种坦然。我不否认，亲家的电话是一个因素，但是导致我做出这一决定的和任何人无关。我只知道，不这么做，我的灵魂会一辈子不安的。”说完，靳一鸣起身走出了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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