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祁

这片极具年代感的建筑不知在这镇上的新建楼宇之间矗立了多久，大概没有多少年轻人愿意居住在简陋又狭小的房屋内。

她轻手轻脚地朝离她最近的单元楼挪了几步，最底层的空间挤着辆红色电瓶车，狭窄的楼梯带着红漆覆盖的木制扶杆，边上的墙壁贴着各类已掉色的水电费单子，似乎代表还有不少人居住过。

三层便是祁斯齐的外婆家，老人家年事已高，她碰巧见过几次，是个很不客气的毒舌老太太，见了都要犯怵。

楼层寂静无声，她迟疑了一下，一口气连着迈了好几格台阶到二楼。

吱嘎……

不知是哪层的防盗门发出了诡异的叫声，跟随而来的是沉重得让人心慌的脚步踢踏声。

“喀！喀！”

“不会是……老太太吧？！”她竖起耳朵，嘴唇干动着，眼睛睁得愣圆，一想到自己脆弱幼小的心灵遭不起打击，她下楼的速度飞快。

“算了，算了。”她盯了手里几乎就要凉透的烧饼，为了压惊，一口就把两边腮帮子塞满，然后嚼个不停。

一路人经过，是个中年女子，穿着得体，带些气质，她漫步踱着的同时上下打量了一番程栖希，投来莫名异样和吃惊的目光。

莫名的有些狼狈，她迅速地嚼着吞咽干净，还缓缓背过身去，试图逃离那令人不适的目光。

呵嗯！

忽的，一声鸡叫，把她自己都给吓着了。

更吓人的是，一人突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身后，距她不到一米，牛仔裤、运动鞋、黑色羽绒服，看样子还挺高。

“程栖希！”

“嗯？呵嗯！”

她猛地抬起头来，一张熟悉面孔出现在眼前，仿佛是在做白日梦。

“祁……大哥。”她犹豫着叫了一声，眼神躲闪着，些许尴尬。

“大哥？什么？”祁斯齐顿了一下，他浅浅地琢磨了几秒，眼神带些迷茫。

程栖希挤了个笑容，回应道：“呃，就是……对你的称呼啊。”

她从前没对祁斯齐用过所谓的称呼，从来也都是祁斯齐先开口。

“呃，别这样叫我吧。其实还是叫我全名比较习惯。”祁斯齐说着，挠了下脑袋，浅浅一笑。

“噢，这个好像确实有些显老。”程栖希附和道，不免地又犯起尴尬症来。

“今天不上课吗？”

“哦！学校刚好运动会，连放好几天，所以我就想着回家了。”

说是回家，眨眼的功夫半天过去了。

他们大一新生本该是要在观众席坐一上午的，奈何抗议的人过多，便抽签了事，她是运气好。

但是，祁斯齐怎么也在这儿？

按理来说，这次开学他便是大三，难不成是因为特别的事？

“那你呢？从学校搬出来了？”

“我啊，回来拿点东西，过个两三天就回铭湖了。”祁斯齐说着，边把羽绒服的拉链拉到顶，然后双手插兜里，轻咳了两声。

他突然朝旁边的地面看了眼，清晰的下颌线让人看得清楚。

他的皮肤本就白皙，黑色外套衬得他的肤色更上一个层次。

“皮肤还怪好的。”程栖希盯着这张脸蛋愣了小会儿，她曾瞎想过祁斯齐的父母，大概也不是普通皮囊的人。

但也只是瞎想。

“哦。”她吱了一声，因为还在组织语言，突然就沉默了。

风吹得依旧脸疼，加上莫名的紧张，已经是她无法控制的寒颤。

她抬眼偷瞄，祁斯齐已将外套的帽子戴上，于心不忍，又张不开嘴。

……

“呵嗯！”

终于一声鸡叫声打破沉寂，但未免太突兀。

“怎么又来了。”程栖希皱了眉，她开始不停地咽着口水，可胃里仿佛一直在奏乐一般的，依旧不依不饶。

“哦！我忘了，该让你上去坐坐的。”祁斯齐觉得没什么，倒是觉得站冷风中谈话有些不妥。

之前程栖希找他找得勤快，几个月不见，碰巧遇到突然就生疏了。

“啊？呵嗯！还是不了吧。呵嗯！”程栖希说着，她下意识地回了个头，心慌意乱的。

她承认，她早就对祁斯齐的毒舌外婆有了心理阴影，实在没有什么偶遇的必要。

“干嘛不好意思？”祁斯齐莞尔一笑，转头一想，或许是他家老太太能说会道又嘴毒，但也觉得不必如此被人恐慌，老太太看似冷漠不近人情，实际上只是刀子嘴豆腐心罢了。

“那倒没有！没有！”程栖希摇头晃脑地解释道，身后细微的声响让她警惕性地竖起耳朵来，她的嗝仿佛都被这种声响给震慑住了。

啪嗒！

楼道里突然传来声响，还未来得及反应，祁斯齐缓缓地朝他身后瞧去，眨眼的瞬间，程栖希躲了起来，似乎将他当成了可以进行遮挡的建筑物或是工具。

程栖希朝他咧嘴笑笑，却依旧神色紧张，像只无处躲藏的猎物。

“斯齐啊。”耳边突然传来了熟悉亲切的声音，听上去却少了几分从前的精神气。

果然，程栖希害怕的人来了。

满头花白，一身玫红色棉服加红色老式棉鞋，沈鄢站在单元楼入口处，露出半身，探出脑袋来。

祁斯齐本是那种瘦高的身材，虽说身着厚羽绒服，莫名地让人觉得魁梧了些。

他双手插兜，笔直地往前走动了些，程栖希不敢多动，也跟着挪了几步。

“你怎么出去这么久？不冷吗？别给冻着了，感冒是个麻烦事。”沈鄢哑着嗓子说着，她拎着一袋满满当当的垃圾，使劲咳了两声，脸色苍白。

“我知道，阿婆。你先上去吧！垃圾等会儿我扔！”

“那你怎么还愣着？”沈鄢说着，眼神渐渐严厉，她清了嗓子，一下提高了声量，“还有后面那个。”

如此，程栖希便也不好意思再躲着。

“你俩个是不是傻？狗都愿意待屋里，多走几步的事，偏偏往风口里站。”沈鄢板着脸甩了两句，背着手拎着垃圾又走上了楼梯。

“不介意的话，上去喝口茶吧，正好我有东西要给你。”

程栖希愣了一下，吱了一声：“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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