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正红

华灯初上，灯火辉煌。

一位身量窈窕的舞姬扭动腰肢，身上的绸缎轻纱似烟似雾，透过烟雾，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勾人心魄。玉足轻点，慢调细勾，眼神流转，轻抚花容，随着伸长的手臂摇晃，众多舞姬聚集到一起，杏眼含笑，梨涡旋转。只见那舞姬身体微微前倾，春光乍泄：“王爷，祝您寿考南山，福聚东海！”主位之上的男人不为所动，也正是今天寿宴的主角，蜀地主管官盐的怀安王。他眼皮不抬一摆手“赏……”舞姬退去，在场宾客纷纷举起酒杯：“王爷，祝您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只见一位身高八尺，相貌堂堂，成熟而又沧桑的男人回敬众人：“诸位，我怀安王能走到今天，承蒙各位不弃。有幸故交与知己都能赶来参加鄙人生日宴，今天四十寿宴自饮这杯酒以表谢意啊！”

饮罢，管家匆匆跑进主堂：“王爷，梁王府来人送上贺礼，南海红珊瑚项链一串，千年人参一棵，绸缎、罗莎四箱。”怀安王眉头紧锁，梁王向来与自己政见不合，怎会送来寿礼？居心叵测。怀安王府没缺过钱，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不会让你得逞的。怀安王轻声道：“嗯。赏给舞院吧。”

“王爷，来人说这南海珊瑚是梁王夫人精心挑选送给咱们忆柳公主的。梁王夫人？”王爷陷入沉思，好久才说话：“他梁王家的东西只配给舞院。赏给那个舞院主舞姬，给她马上带上，让她再来献舞。”怀安王端起满满一杯酒，一饮而尽。梁王一族，也曾管过官盐，正因为这到手的肥肉被分给怀安王，所以一朝为官，处处刁难。管家知道这梁王夫人柳如烟和怀安王青梅竹马，所以关于柳夫人的话一定带到。

舞院内，众人正在休息。大家议论，平时王爷不近女色，王爷对今天跳的舞还是一样———不称赞不喝彩，好在赏赐够多。“姐姐，你说今天我领舞怎么样？王爷好像多看了我两眼呢……红儿，别美了，看你就是喜欢你呀！这么多年，没听说他特别喜欢过哪个女人呢，家里的夫人们也都是摆设。姐姐，我就是那么一说嘛，人家舞蹈精进了，王爷一定会看在眼里的。王爷怎么那么闲，还能看出来你舞艺精进，你一直盯着王爷看，想做夫人啊？”正在嬉闹中，管家走了进来。众人皆附身下跪。管家道：“舞女红儿，此串南海珊瑚项链，王爷特意赏赐给你。命你即刻带上，前去献舞。”红儿面颊绯红。她是个孤儿，从小在王府长大。初来时年幼无知，无名无姓，因府内石榴花开得正红，所以舞院姑姑给她起名为红儿。石榴成熟，红儿登高摘石榴，只一眼便看到那个英媚如鬓、身姿挺拔、菱角分明的脸庞，只听别人喊他一声王爷，出了神的红儿差点儿从椅子上摔下来。那时王爷刚接手官盐运通，意气风发的样子让孤苦的红儿似乎找到了寄托。

听完管家的话，红儿连忙道谢。她想，果然今天王爷多看了自己。内心的雀跃让她加快脚步，不做过多停留，戴好珊瑚项链直奔主堂。

在主堂门口，红儿沉了沉气息。毕竟今天是王爷的寿宴，在众宾客面前可不能出丑，端庄大方，有礼有度不失王府体面才是对王爷的报答。红儿盛装打扮。她明媚皓齿，肌肤凝霜，戴着面纱，缓缓走进大堂。舞曲欢快灵动，红儿舞技脱俗。堂中的舞者旋转就像孔雀抖一抖盛开的尾巴。随着时间流逝，红色南海珊瑚项链，仿佛散发出一种妖媚的光晕，有一种神秘的力量深深吸引着宾客们的眼睛。大家的眼神渐渐迷离了。红儿的背影中，丰腴的臀左右摆动。她一会儿下腰附身，一会儿高抬眉梢，一会儿侧仰媚笑。她每一根发梢都好像会动，会跳动，会变成手指，勾着魂魄走。一时间，众人分不清楚眼前的女人是谁。红儿高抬腿、轻撵步、斟满酒，一杯一杯送入王爷口中。纤纤玉手捧着酒杯，香气弥漫到王爷眼前，红珊瑚项链此刻好像更鲜艳了。红儿好像受了控制，完全忘了眼前人是怀安王，也忘了在场的所有人。什么落落大方，什么节制克制，红儿只想着眼前心爱的人儿。王爷头脑不太清醒，看着眼前一片红色脑袋晕得慌。是如烟吗？好像眼前红色变成当年的翠色。王爷啊王爷，命令下人把红儿带到内室，想诉说着什么。离得更近了，王爷好像看到一股黄绿色的烟雾缭绕在如烟身旁，随风动，对他说：“来，来，来……”在屏风之后王爷抵住红儿，粗喘着气，红儿好像都被他揉碎了。推搡之时，红珊瑚项链散落下来，滚落一地。红色的珠子在地面上跳跃，越滚越远，那团雾气也散了开来。雾气散了，香味也就淡了。怀安王在迷离中及时知返，运气行脉，眼前衣衫凌乱的舞姬预示着刚才发生了什么。看着地上的珠子，怀安王恢复了神情，也明白了什么。他咬着牙，脸上的青筋凸起，低吟到：“姑娘，刚刚的事情你不要对外讲。你想要什么说吧，我可以补偿你。”红儿鼻子一紧，眼中泛起了泪花，她俯下身说：“王爷，这珊瑚项链……”怀安王说：“对，是这珊瑚项链作祟。”红儿说：“王爷，我不敢对您有过多的要求，来到府内已有十五年，一直在舞院练舞。不曾想过与您走得这么近。今夜的事情，您放心，原本是误会，小女自然不会对外讲污了您的名声。”说罢，轻轻擦拭眼角的泪花。王爷好像要说什么又咽了回去。红儿接着说：“小女只求一件事。”怀安王问：“什么事？你说吧，今天委屈你了。本王一定尽力满足。王爷，小女只求您能记住奴婢的姓名，下次您见着我，可以唤我———红儿。石榴红的红。”红儿扬起脸庞，期待地看着王爷。王爷说：“红儿。就这一点要求？你不后悔？”红儿说：“王爷，不会后悔的，您能记住我的姓名，就是对我最大的恩典。”王爷皱了皱眉，他从未想过眼前的姑娘能提出这样的要求。这样的纯真让混迹朝廷多年的王爷无力招架。王爷说道：“红儿，我记住了。我想，其他要求一时之间你也想不起来吧，来，这是我随身携带的半月环佩你收好了，当你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的时候可以拿着随时来找我，我的人都认识它。”红儿伸手接过半月环佩，那玉佩是王爷的贴身之物，红儿在手里紧紧地握着。

两个人就这样相视无言。可巧，屏风后的门传来了吱呀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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